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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 弃我而去,孰饮我酒,孰听我琴(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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夷彭高声请示:“父王,现在神农军心大乱,正是进攻的最好时机,是否进攻?”

黄帝望着脚下的大地,这是他等了几千年的机会,是他奋斗一生的梦想!可是青陽·····

青陽说:“爹,我没有事,那个毒并不致命。”自从他懂事的那日起,黄帝就把他抱在膝头,给他讲述着自己幼年时的苦难和现在的雄图壮志。这世上,也许再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懂黄帝的梦想,那是一个伟大的男人终其一生的追求。

一声“爹”让黄帝的心骤痛,一些遥远模糊的画面闪过,所有的儿子只有青陽和云泽叫他爹爹,那些稚嫩清脆的“爹爹”声是他得到过的最纯粹的父子情。黄帝头盔中的太陽穴剧烈的跳动着,他重重说道:“儿子,活着!”

青陽含泪而笑,一声“儿子”,父子俩冰释前嫌,好似回到了他小的时候。

黄帝对阿珩说:“好好照顾你哥哥。”一声长啸,策重明鸟冲向了战场,发出号令,“进攻!”

“进攻!”

“进攻!”

“父王!”阿珩泪眼迷蒙地大叫,希望黄帝能停驻片刻,却只能看到了黄帝一往无前的背影。夷彭冲她冷冷一笑,跟随着黄帝冲向了战场。

轰隆隆的号角声中,轩辕大军向着神农的军队冲杀过去。轩辕因为土地贫瘠,士兵十分骁勇善战,黄帝有斩杀了炎帝,令轩辕士气大振,在黄帝的驱策下,整个军队化作了虎狼,而神农痛失国君,军心已散,根本无力抵抗轩辕的军队,以至于战场几乎变成了屠宰场。每个轩辕士兵都好似绞碎生命的魔兽,听过之处,留下无数尸体。再悲伤的哭泣,都被轰隆隆的金戈铁马掩盖。天地间,只有“杀”、“杀”、“杀”的嘶吼声。

少昊用灵力护住青陽的心脉,抱着青陽,急速赶往归墟。

青陽恍惚地笑着,“我知道你在生气,恨我做事犹犹豫豫,若我能像你一样狠绝,就不会有今日。可我总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情,我还记得母亲不许我接近凶猛的重明鸟,爹爹把我抱在怀里,偷偷教我如何驾驭重明鸟,我们一起在风中飞翔,一起大笑。我的第一把剑是爹爹亲手做的,他坐在屋廊下给我削木剑,还要一会儿。后来,终于削好了,他怕我的手会被木刺刺伤,用粗麻布一遍遍用力地打磨木剑,我着急得蹦蹦跳,跳起来去夺剑,他就把手高高举起,一边擦,一边笑,‘来再跳高一些,跳啊跳啊就长高了,长得和爹一样高,到时候就可以和爹一块儿上战场了’。我第一次上战场时,紧张得腿发软,爹爹拖着我去喝酒,对每一个和他打招呼的伯伯叔叔骄傲的说‘这是我儿子,将来一定比我更勇猛’···”青陽气力不继,说不下,“他是我爹,我没有办法杀他!”

少昊道:“别说了!等你伤好了,我们再去那个破酒馆,喝上三天三夜,聊上三天三夜。”

青陽笑道:“你说那不是毒药,并不会要命,可是这条路是通往权力顶端的绝路,一旦踏上就要一路走到黑,我不想有朝一日变成无父无母无弟无妹的人。”

少昊的手簌簌直抖,他一直以为那个笑容耀眼、热情善良的少年早已经消失了,却不明白,自始至终,那个少年都在!

青陽的眼睛逐渐暗淡,生命正在消失,阿珩用金针急刺过他的所有穴位,哭求道:“大哥,别抛下我,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,好好修炼,不贪玩胡闹,你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!”

青陽把手放在阿珩的头顶,揉了揉她的头发,把她的头发揉成一个乱草窝,咧嘴一笑,调皮地说:“哎,想做这件事已经想好久了,每次你在我身后踢我打我的时候,我就想转身狠狠地揉揉你的头·····”青陽的声音渐渐低了,“阿珩,让母亲和昌意不要伤心。”

阿珩泪流满面,哽咽着用力点头。

青陽已经说不出话,瞳孔灰白,眼睛却仍不肯合上,定定地看着少昊,似乎仍有放不下的事情。

少昊含泪道:“还记得千年前神农大军压境,你乘夜而至,对我说‘我就是少昊’吗?从今往后,我就是青陽,我会把螺祖看作自己的母亲,把昌意和阿珩看作自己的弟、妹!”

青陽终于放心,双眼缓缓合上,手从阿珩的头发上滑落,笑容凝固在脸上,像夏日的陽光一般,灿烂明亮。

“大哥!”阿珩撕心裂肺地哭喊,“大哥,大哥····”她一声声泣血呼唤,似乎只要再叫得大声一点,青陽就会听到,就会从沉睡中醒来,就会再对她冷着脸、训斥她。这一次,她一定不会再顶嘴,一定不会再腹诽,一定好好听大哥的话,一定会诚心诚意的感谢大哥。

少昊发疯了一样,把自己的灵力全部输入青陽体内,“青陽,青陽,我们还没有分出胜负,你不许逃走!我们要分出胜负,你个没用的胆小鬼1·····”他的灵力可以令山峰倒、江河倾,却留不住青陽的生命。

阿珩哭得昏死了过去。少昊也力竭神威,身体摇摇晃晃,却依旧不停地为青陽输送着灵气,眼前一直都是青陽的身影。

他踢踏着一双破草鞋,扛着把破剑,嚼着青草根,摇摇晃晃地走着,大大咧咧地笑着,笑容比陽光更灿烂温暖。

可怀中的尸体却冰冷彻骨!

少昊的冷意从心底蔓延而出,身子不可抑制地颤抖着,痛苦地闭上了眼睛。

他很清楚自己的抱负,所以一直知道迟早有一日高辛少昊会与轩辕青陽战场相见,不是高辛亡,就是轩辕死,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全力以赴。可是,他从不知道,原来青陽于他而言,就是青陽,也只是青陽。

从今后,极北之地,寒冷朔风中,再不会有人点好篝火,跳出来叫他喝酒。

从今后,千军之前,再不会有人乘夜而至,为他血染白袍。

从今后,宴龙羞辱他时,再不会有人一声不吭地跑到蟠桃宴上把宴龙暴打一顿。

从今后,父王贬滴他时,再不会有人放下一切,千里赶来,安静地站在他身后,听他乱弹一夜的琴。

从今后,欢喜快乐时,再不会有一个人能陪着他大笑。

从今后,寂寞悲伤时,再不会有一个人能陪着他一起喝酒。

从今后,天下之大,却再没有一个人能让他想起时,觉得喉间有酒香,心头有暖意,不管王座多冰冷,世人多敌对,这天下都有一个人与他肝胆相照·····

从今后,世间再无——青陽!

我有话说